8/31/2012

我不要把漫畫借給你:小學生故事4

不知道為什麼,謝郁芬從早自習過後就擺著一張臭臉給大家看。

「到底是誰得罪她了?」我小聲的問坐在我旁邊的高榮志。

「我也不知道耶。」高榮志對我使了個眼色。「妳要不要問問周小婷,早自習的時候我看到她們兩個在講話。」

這麼一說,我才注意到周小婷看起來也怪怪的。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這兩個人不是好朋友嗎?吵架了嗎?為什麼呢?我非常好奇,決定等一下去問周小婷。不過沒想到不用我開口,答案就出現了。

一下課,不知死活的陳信弘竟然去找謝郁芬。

「謝郁芬,妳昨天說要借我的漫畫,帶來了沒?」陳信弘還笑嘻嘻的,完全沒發現謝郁芬的臉色很難看。

謝郁芬沒回答,一張臉繃得老緊,看也不看陳信弘一眼。

「妳……妳怎麼了?」他終於發現狀況不太對。「漫畫呢?」

這時候,謝郁芬的臉突然垮了下來,她用賭氣似的口氣喊著:「我不要把漫畫借給你們了啦!」

教室裡本來鬧哄哄的,卻因為這句話立刻安靜了下來,大家看看謝郁芬,又看看陳信弘,都在猜測發生了什麼事。陳信弘一臉無辜,回望大家,好像在說:「我可沒欺負她,你們不要誤會哦!」

雖然陳信弘覺得這跟他沒關係,但是他就站在謝郁芬旁邊,也不好意思就這樣走開,只好繼續追問:「我沒惹到妳吧,妳到底怎麼了?」

謝郁芬沒回答,但是卻抬起頭來看了周小婷一眼。

哦,一定跟周小婷有關!這時,周小婷好像也忍不住了,站起來走向他們兩人,對謝郁芬說:「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嘛!」

「妳是我的好朋友,怎麼可以把我的漫畫弄壞?」謝郁芬很委屈的說。

「我……我不是故意的。」周小婷也覺得很委屈,「而且只是書角摺到一點點而已,有那麼嚴重嗎?」

「我存了很久的零用錢,好不容易才買了一整套耶!我自己很愛惜它們,妳怎麼可以那麼不小心?」說著,謝郁芬哭了起來。站在旁邊的周小婷和陳信弘都不知道該怎麼辦,反而是旁觀的幾個女生紛紛走過來,拍拍謝郁芬,安慰她。

現在我終於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說實在的我一點也不意外,因為我以前坐在謝郁芬旁邊,就看過她的課本和作業簿都一點摺痕也沒有。不,應該說,除了全新的之外,我從來沒看過那麼乾淨平整的課本和作業簿。可以想像她是多麼寶貝她的東西!

既然她那麼愛惜物品,粗手粗腳的我早就有自知之明,盡量不去碰她的東西:不跟她借課本來看、借作業來抄,如果借了鉛筆,一定削尖了再還她,借了橡皮擦,歸還的時候一定是白白的、沒有髒污。只有像我這麼聰明又謹慎的人,才能到現在都安然無事啊!

不過周小婷也真可憐。我想她一定不是故意要摺壞謝郁芬心愛的漫畫,不過事情已經發生了,她一定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不然……不然我買一本新的賠給妳嘛!」周小婷說。

謝郁芬沒說話。旁邊的人你看我,我看你,也都不知道要說什麼。我想謝郁芬也有點為難吧,要別人賠她一本全新的漫畫似乎過份了點!

就在這時候,上課鐘響了。大家像是解除了警報,鬆了一口氣似的陸續回座位,陳信弘當然也趁這個機會溜了。而周小婷呢?她看謝郁芬沒說話,也默默的回到座位上了。

料事如神的我,已經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了。我要去跟高榮志打賭。

8/30/2012

兩個朋友的心事:小學生故事3

「瑞玉,放學後一起去吃冰吧!」

「好啊!」

下午最後一節課,我聽到夢萍約瑞玉放學一起走路回家,心裡不禁難過起來。

瑞玉本來是我最好的朋友,不過那是上星期五以前的事了。從那天之後,瑞玉再也沒跟我講過話。

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上星期五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嗎?

記得那天上午我跟平常一樣,和瑞玉一起去做課間操,上廁所的時候跟瑞玉一起去,中午吃完便當我想買運動飲料,也是找瑞玉一起去……一切都很正常,哦對了,仔細想想,瑞玉那天是有點怪怪的,好像比較沒說話,但是她本來話就不多啊!下午快放學時,我問瑞玉要不要去逛書店,她猶豫了一下說:「我想早點回家。」

「陪我去嘛!我想看看侯文詠最新的短篇小說出來了沒。」我說。

「嗯……可是我不想那麼晚回家。」瑞玉欲言又止。

「好啦好啦,一起去嘛!聽說侯文詠這本小說很好看耶!」

瑞玉沒再說什麼。放學後,我做完掃除工作,卻發現她人不見了。

「有沒有人看到瑞玉?」她的書包已經不在座位上了。

「她好像往穿堂走去了,應該已經回家了吧!」小咪說。

怎麼會呢?不是約好了一起去書店嗎?怎麼可以自己跑掉!我有點生氣,也沒心情去書店了,而且還故意不打電話去瑞玉家問她。

沒想到星期一課間操時我去找瑞玉,她卻好像沒看見我似的,跟夢萍有說有笑的走出教室,而且也不再理我了。我做錯了什麼?這幾天我回家都偷偷掉眼淚,我想問瑞玉:我們還是朋友嗎?

※ ※ ※

我躲著怡倫好幾天了。雖然她跟我是好朋友,但最近我很不想理她,有時候她真的讓我覺得很不舒服,我該繼續跟她做朋友嗎?

每天做課間操,怡倫總叫我等她,可是她都要等全班走光了才走,所以我們每次都遲到。我不喜歡遲到的感覺。下課的時候,怡倫常常找我去上廁所,我雖然自己不想上,還是陪她去。我不喜歡她開我玩笑,說我憋尿,以後會尿失禁。

上個星期五吃完便當,我趕緊把下午要考的數學拿出來複習。怡倫要我陪她去買飲料,我說想複習功課,她卻說買飲料只要一下下就好。怡倫叫我放學後跟她去書店,我實在不想去,因為每次她去書店都要逛很久,而且不管看到什麼書都叫我一起看。

我已經說不想去了,怡倫還是要我去,我不知道還能怎麼說,所以放學後就自己先回家了。

我這樣做好像不應該,也不知道該怎麼跟怡倫開口。看到這幾天她的表情都怪怪的,我的心裡也很不好過啊。

8/29/2012

失落的王位:小學生故事2

自從余德欽轉到我們班上,許多事都不一樣了。

余德欽是這學期新來的轉學生,記得開學的時候,老師要他自我介紹。余德欽個子小小的,額頭高高的,那天是他爸爸帶他來學校。

「余德欽以後會像他爸爸一樣禿頭吧!」我記得自己還這樣開玩笑。

好吧!我承認余德欽很有禮貌,也很熱心,常看到他為同學講解數學。而且這傢伙好像很厲害,有幾次小考,他把最困難的幾題數學都做出來了,老師還特別誇獎他。嗯,我覺得自己好像差了他一點。

果然,第一次月考他就有好幾科的分數都贏我,而且數學考九十六分!老師說,這次數學考題特別難,能考九十六分很不簡單。這句話我聽了心裡不太舒服。

今天早上早自習,我聽到有人小聲的在傳話:「余德欽打敗陳玉玲了!」最喜歡刺探「軍情」的小毛(毛宇成)還在下課時宣布「八卦」:

「真的啦,沒騙你們!我看到成績紀錄簿了,余德欽的總分最高,比陳玉玲還多兩分。」

他那麼大聲,是想說給我聽嗎?

「哈哈!陳玉玲這個常勝軍被轉學生打敗了,陳玉玲要失去她的王位了!」我覺得大家都在等著看好戲。

「今天下午發成績單,陳玉玲會不會哭啊?好可憐!呵呵!」

***

你應該也聽說這次月考「變天」了吧!班上的氣氛真是超詭異,我們都在偷偷的注意余德欽和陳玉玲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是我們想像力太豐富,不過看起來余德欽就是一副信心滿滿的「第一名」模樣,而陳玉玲這幾天總是板著一張臉,很嚴肅。

下午最後一節課,導師拿著成績單走進教室,大家又緊張又興奮,既擔心自己的成績和名次,也在等著看這次到底誰「封王」。

發下成績單,導師照例公佈前十名。

「……第三名,劉博偉,這次有進步哦!」劉博偉走上前去領他的成績單,笑得合不攏嘴。

就在這時,全班突然變得很安靜。

「第二名,陳玉玲。」只見陳玉玲低著頭,站起身來往前走。老師微笑著說:「遇到對手囉,加油!」

但是陳玉玲沒反應,臉上的表情很僵硬,好像冷凍過的死魚。導師看她這樣,就沒繼續說了。

第一名當然是余德欽囉!

放學後,我們看到陳玉玲低著頭收拾書包,一聲不響的走出了教室,大家都在注意她,卻沒人敢跟她說再見。而且陳玉玲才走沒多久,小毛立刻跑回教室,發誓他剛剛看到陳玉玲在哭!這是真的嗎?

***

「怎麼會這樣?」玉玲一個人走在放學的路上,一邊走,一邊想。這是她第一次沒有考第一名,她很懊惱,覺得自己輸了,整個世界都變了!她擔心著:「拿成績單給媽媽看,媽媽會不會罵我、說我不用功?」

回到家,玉玲一看到爸爸,忍不住掉下眼淚。

「怎麼了,小玲?」爸爸連忙摟著她。

「嗚……我……」玉玲說不出口,傷心的哭個不停。

「發生什麼事?快告訴爸爸!」爸爸看玉玲哭成這樣,還真是著急。

玉玲一邊哽咽,一邊從書包裡拿出成績單給爸爸看。爸爸看了,大概猜出是什麼原因。

「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考輸余德欽。」玉玲有些激動,「我跟以前一樣,每一科都按時溫習過了,可是我就是考輸他!」

「爸爸知道妳很努力。」爸爸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只要妳盡力就好了!」

「可是……可是同學都笑我,說我的王位被余德欽搶走了!」玉玲沮喪的說。

8/28/2012

她以為她是誰啊?:小學生故事1

哎呀,我的頭好痛!

不是真的頭痛啦,是我覺得很傷腦筋,因為今天班上有人「開戰」啦!

這事說來話長,不過我覺得都是因為文惠太認真的關係。我可以大膽預測,如果現在班上要投票選舉「最不受歡迎的人物」,文惠恐怕會當選。

文惠就住在我家附近,從進小學開始,我們上下學常常會在路上相遇,更巧的是,三年級開始我們就被編在同一班。

文惠的功課好,我也不賴,不過我覺得她比我用功多了,不管在學校上課還是在家溫習功課,她都很認真。我去過她家做功課,但是才去幾次就不想再去了,因為文惠做功課的時候很嚴肅,不但規定我不可以邊寫作業邊吃東西,還不准我跟她講話。這樣不是很無聊嗎?既然不能聊天,那我自己在家寫功課就好了啊!

可能因為我和文惠家住得比較近,班上的同學都覺得我們兩個是好朋友。不過我覺得文惠有一點受不了我,因為每次她要跟我討論數學,我都跟她說「妳做的那些數學題太難了,考試不會考啦!」她大概覺得我很不上進吧,所以後來也不會來找我討論了。

文惠已經連續兩個學期都當數學小老師了,但是最近她的心情不太好,因為上次月考我們班的數學考得很爛,老師規定我們每週二和週五的早自習都要考數學來加強。天啊!本來就不喜歡數學,還要增加小考,真是討厭!而且文惠好嚴格,對那些考不好的同學,她會用不太好的口氣和臉色跟她們說話,所以班上早就有些人對她「不爽」了。

戰火是在今天早上點燃的。

其實你不用看日曆就知道今天早自習要考數學,因為一大早進教室就可以看到文惠忙著在整理考卷,然後在座位上認真的溫習數學。

時間一到,文惠站起來環顧教室一週,發現還有七、八個同學沒來,臉馬上垮了下來。她抓起桌上的一疊考卷,走到講台前,從第一排開始發。大家看到她這樣,也不太敢講話了。

正當考卷發到一半時,有腳步聲從後門傳過來。是淑玲和家恩。

「叫你快一點,你還拖拖拉拉,現在遲到,有人要生氣了!」這話是淑玲在跟家恩講,但聽起來又好像是說給文惠聽的。文惠聽了,抬起頭來看了這兩個人一眼,臉上幾乎沒有表情。

文惠發完考卷,走到講台中央,用很冷的聲音說:「七點五十五分收卷。」

大家聽了,當然是埋頭寫考卷,可是這時淑玲卻把早餐拿出來吃,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一副不打算寫考卷的樣子。

文惠當然也看到了,她接著說:「我身為數學小老師,有責任督促大家。希望少數人不要當害群之馬,拖累全班的成績。」說完便要走回座位。

「羅文惠,妳在說誰?」淑玲聽了,立刻被激怒了。「誰是害群之馬?」

「被說的人自己心裡明白,不需要指名道姓。」文惠冷冷的說。

淑玲聽了立刻站起來,拍著桌子說:「數學考不好又怎樣?憑什麼說別人是害群之馬?妳以為妳是誰?功課好有什麼了不起?」

告訴你,文惠也不是軟腳蝦,「功課好沒什麼了不起,但是不認真的人,就算給妳再好的環境也沒用!」這聽起來好像是媽媽在訓誡小孩!

接下來她們兩個講的話我就不太記得了,反正就是淑玲走到文惠座位旁,兩個人開始吵架。當然,立刻就有幾個淑玲的死黨過來勸,我身為文惠的好朋友,也過去勸文惠。

「好啦,不要吵了。」我說。

「誰在吵了?」文惠還真是不服輸,「是有人無理取鬧。」

這不是開戰,是什麼呢?

8/07/2012

志工的面貌:來聊一下接線人生9

常有人感嘆,出了社會之後就很難再結交到真心的朋友。我也這麼認為。不管是職場上或一般生活上,身為社會人士很難再用單純的眼光看別人(和自己),也因此要結交沒有利害衝突的朋友真的不容易。不過我發現是有例外的。

在單一機構擔任志工近七年的時間,對我個人來說最大的收穫之一,就是有機會認識一些理念相近、聲氣相投的志工。這是當初申請加入志工行列時沒預料到的。

我的感覺:會來到這個兒童專線並且留下來服務的人,內心其實懷抱著某些相似的理念,例如關切兒童的福祉,願意放下成年人身段、蹲下來跟兒童對話。志工們都想為陌生的孩子付出時間和關注,把孩子們說的話當一回事地認真傾聽。至於付出時間和關注之後,志工自己可以獲得什麼,我想那就是每個人的詮釋了。

根據我自己的觀察,在這個志工位置上的人,有一些類似的特質,例如有「歡喜做」的愉快心情(來這裡不是被逼的)、重視付出甚於獲得(希望自己可以幫到孩子,而不是在期望獲得誰的讚賞)、有接納與包容的彈性(面對孩子的負面情緒時,可以四兩撥千斤地淡然處之),以及把時間慷慨貢獻給陌生人的心靈富裕感(值班的時間都是一般人心目中與親友歡聚或放鬆的時刻)……這樣羅列下來,似乎把志工說成聖人了,其實並不是這個意思。但我的確認為擔任志工會帶出人性光明的一面。不可否認,擔任志工會使人自我感覺良好,覺得自己有力量、有存在價值、對這個世界有貢獻。

老實說,擔任志工的這些年,我還沒遇過有親朋好友在得知有這個專線之後,主動表示也想要加入。至於主動遊說我蹺班請假一起出去玩的人倒是還不少。基於這樣的落差,我真的必須說,願意採取行動去服務別人且做到持之以恆的人(不管是不是志工),都值得多一點敬佩啦!

假設,萬一,如果真的有人對專線志工這份差事感興趣,並且想參與其中,我建議可直接與兒童福利聯盟連繫。不過要有心理準備,專線志工並不是隨時都有空缺,所以可能要等待一段時間才有加入的機會(應該不超過一年)。另外,成為正式志工之前都要接受訓練,並有見習與面談的過程。

不知道會不會有人好奇,擔任專線志工需要具備哪些特質?我想這應該是很少人會問的問題啦,不過還是來列列看。一個人會選擇透過電話交談來陪伴、協助兒童,而不是去街頭募款或在青少年營隊帶團康活動,多少反映了專線志工的屬性和特質。

首先,就跟所有的「電話專線」接線人員一樣,專線志工服務的地點,是一間有著若干支電話線路的小房間。這裡沒有什麼光鮮亮麗的裝潢和擺飾,沒有高科技設備,也沒有免費的茶點,更沒有啦啦隊或後援會在旁邊加油,因此這樣的服務比較適合喜歡低調行事的人。

再者,機構訓練了志工之後,都期待志工能至少服務一段夠長的時間(我不知道是多久,但至少一年還算合理吧)。專線志工要能夠每週固定時間來接線,不宜常常請假,因此比較適合願意承諾出勤也真的能夠實現承諾的人。

最後,或許也是最重要的,接線過程中常常要聆聽小朋友在學校或家中遭遇的大小事,有些開心,有些不開心,有些對孩子來說至關重大(例如被同儕排擠或考試考不好),有些則是雞毛蒜皮(例如純粹的無聊、玩鬧),因此比較適合對小朋友心靈狀態好奇和感興趣的人。

如果說,志工存在的主要目的是承諾去做某件利他的事,並且確實完成,那我覺得每個人隨時隨地都可以是志工。無論是敦親睦鄰、愛護街頭的動物,或是對眼前有急需或危難的人伸出援手,其實都符合(廣義)志工的條件。也因此,我會認為,志工並不是某一機構才有資格賦予人的身分,而是人對自己的定位與期許。

大致上是這樣。

8/02/2012

如果新書如新歡……

是否有不少人常感疑惑,不確定自己的興趣在哪裡,以致也不確定自己現在所主修的科系或所從事的工作,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天命」?

最近在某本書中讀到一種說法:對自己興趣何在有所懷疑的人,不妨回顧過去的人生,你每個月或每年花最多錢在什麼地方(當然是除了生活必要的食衣住行之外)?找出這個答案,裡面很可能就藏著你苦苦尋索的天命。

那本書的作者,在檢視之後發現自己花最多錢買的東西是「書」。後來他所選擇的職業和事業,也就圍繞著書而發展。例如他當過雜誌編輯、採訪記者,也在網路書店擔任編輯與採購,後來更成為商業書的專家,不但發行相關主題的電子報,也開始為作家量身打造品牌以及企劃新書。

這樣說起來,書籍似乎也是我最常購買的品項。平常外出吃飯、買衣服或各種用品時,一定會看價格,貴的東西都要考慮一番才下手,甚至以不買為基本原則。但是買書時就幾乎不會看價格(或許也是因為書的價格都有一定的區間),也不太計算折扣。或許因為家庭環境單純,沒機會養成別的興趣或嗜好,所以唯一堪稱喜歡做的事情就是買書和看書吧。

學生時代,每個人都會看一點書,對多數人來說,如果進入社會之後還會想讀某一本書,基本上都是期待該本書能帶給他們某種價值,例如傳達知識、滿足好奇心、激勵鼓舞,或是一種慰藉。

書籍能帶給人的情感慰藉,可能超乎我們的想像。閱讀看起來是一種孤獨的活動,但是藉由閱讀,我們往往得以和作者進行深層親密的接觸,不但接觸作者的思想,也接觸作者的感受。藉由作者的文字(或圖畫),我們往往也跟這個世界有了某種連結。舉個例,讀丹布朗的《達文西密碼》、讀張愛玲的《半生緣》、讀米蘭昆德拉的《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輕》,我們不但受邀進入作家的創作世界,也經歷了一場獨特時空下的生命旅程。

每個作家都希望自己能創造出這種獨特的閱讀時空,而出版書的人(=出版商)也希望能跟讀者搏感情,催生一本本觸動人心的作品。

澳洲的Hachette出版社製作了一部短片:With new books come new feelings(新書帶來新感受),特別用他們出版的書堆疊排字,表達每一本書都想觸動人心的創作意圖。



Imagine、rock、survive、fight、dark、heal、grow、cry、crave、hide、cuddle、fun……閱讀能帶來的感受(享受)這麼多,每一本書都如同一位新歡,莫怪眾多書蟲沉迷其中了。

(話說回來,能把一本本書像這樣搬來搬去,還樂此不疲,真的是要書蟲等級的人士才做得到啊……)

文明是奢侈的:讀繪本書《家族相簿》

不知是否有人注意到這個數據:在台灣,每兩小時就有一個人遭到性侵(2011年至少有4225個性侵被害人)。這個數字實在令人覺得不可思議。

繪本書《家族相簿》,說的就是關於性侵害的故事。故事裡的主角是住在某個客廳沙發裡的老鼠一家五口,有爸爸、媽媽、大女兒碧莎和小女兒妮絲,以及爸爸的弟弟,也就是叔叔瓦提亞。
小妮絲的生活原本過得很開心,每天盡情玩耍,而她最喜歡做的一件事,就是窩在沙發上翻閱家族相簿,相簿裡有爸爸媽媽的結婚照,以及各式各樣過去的回憶。

最近,瓦提亞叔叔做了一隻米老鼠玩偶,送給小妮絲。小妮絲很開心,但是姊姊卻要跟她搶,結果兩個人在爭搶的過程中,竟把米老鼠玩偶扯壞了,而且在吵架當中,她們把玩偶放在沙發上忘了拿回來。

同一時間,房子裡來了一隻大雄貓。大雄貓知道沙發裡藏著老鼠,正在盤算要怎麼抓老鼠來玩。小妮絲知道,若獨自到沙發上拿玩偶,可能會有危險,可是媽媽正在忙,沒時間理她。小妮絲只好去央求瓦提亞叔叔。

瓦提亞叔叔聽了小妮絲的請求,一口答應。不但幫她把玩偶拿回來,還說要幫她把玩偶修好。不過,瓦提亞叔叔一邊說著,卻把小妮絲抱了起來,緊緊摟在懷裡。小妮絲覺得這樣被抱著很難受,卻不知道該怎麼辦。

瓦提亞叔叔一直向小妮絲保證會修好玩偶、會在她需要的時候幫她,但同時又對她做出一些奇怪的事,而且還跟小妮絲說,這是他們兩個之間的祕密,絕對不能告訴別人。

由於繪本書是普通級出版品,我們看到作家用一些隱晦的方式表現瓦提亞叔叔對小妮絲做的一些不對的事。例如,瓦提亞叔叔抱著小妮絲,並把自己的尾巴拿到她面前,要她抓著這尾巴,抓緊一點;瓦提亞叔叔跟小妮絲一起看家族相簿,同時卻把手伸到小妮絲的腿上撫摸……總之是愈來愈過分。

這種種舉動,讓小妮絲覺得很不舒服。可是她不敢跟別人(爸爸、媽媽或碧莎)講,為什麼呢?一來是因為瓦提亞叔叔要她保證一定保守祕密,而她答應了。二來叔叔威脅她,如果把這些事告訴任何人,她最喜愛的那本家族相簿就會被閃電劈成兩半!(這應該是「會造成妳的家庭破碎」的意思。)

有一天,小妮絲跑到沙發上,想要躲起來靜一靜,沒想到瓦提亞叔叔又出現了。他又要小妮絲坐到他的大腿上來。小妮絲很不願意,一直閃躲。沒想到,躲到角落時,居然被大雄貓裝設的捕鼠器夾住了。小妮絲又驚又怕,呼喊瓦提亞叔叔來救她,可是瓦提亞只想到自己的行為可能被發現,急著趕快落跑。臨走前,他還不忘叮嚀小妮絲,什麼都不准說出去。瓦提亞在驚慌逃跑之際,撞到了客廳的檯燈,被燈罩罩住,困在裡面。

被困住的小妮絲又害怕、又傷心,她要怎麼跟媽媽解釋呢?媽媽會不會罵她亂亂跑、不小心呢?如果她跟媽媽說,她之所以被捕鼠器夾住,都是瓦提亞叔叔造成的,大人一定不會相信她說的話。

然後,大雄貓來了,他發現自己一次逮到了兩隻老鼠,非常得意。他後來決定選一隻,於是把瓦提亞這隻大老鼠帶回去玩,留下小妮絲。

是碧莎發現了小妮絲,趕緊喊媽媽過來,把小妮絲救了出來。在媽媽幫她包紮傷口的時候,小妮絲終於把事情的一切經過告訴媽媽。(這媽媽也真是相當平靜),她將瓦提亞叔叔的照片從家族相簿裡撕下來,說:「瓦提亞叔叔的行為比大雄貓還要差勁,他的照片再也不能貼在我們的家族相簿裡了。」全劇終。

說實在,有關性侵害的文字或繪畫並不容易表現,就如同要與人談論這個話題,也會讓人覺得很彆扭一樣。為什麼彆扭呢?仔細一想,是否,談論性侵害這件事會讓女性或幼弱的人感到恐懼,以及有一種羞恥感呢?一般情況下人們不會想談這件事,但會不會就是因為大家避談,諱莫如深,所以遭受侵害的人往往都是隱忍了好一段時間,才會(忍無可忍地)發聲控訴?而從社會新聞報導中我們常看到,加害者以及受害者身邊的人(例如家人、師長)往往第一時間都加以否認,並對受害者扣上「亂講話」「不孝」「發神經」「太敏感」「誤解好意」等帽子,給予受害者二度的打擊。

《家族相簿》這本書,試圖呈現一個在家族內遭受性侵害的小老鼠的遭遇。它揭開了一些人們平常不會想去碰觸的面向,例如為什麼有些家庭內部會任由性侵害者橫行?親子的關係是否趨於疏離而缺少溝通,或父母因故無法花足夠的心思在子女身上以致察覺不到任何異常?家中是否由權威的氣氛所支配,孩子有耳無嘴,沒有表達意見的餘地?(寫到這裡我想到之前讀過的小說《蘇西的世界》,在事發當時,蘇西也是受到權威、禮貌等因素的影響,而沒有拒絕加害者要她「幫個忙」的提議。)

至於這本書沒講到的,還有很多。例如,書中並沒有明言「性侵害」這個字眼,當然也沒有下任何定義,因此,父母如果要跟孩子討論,哪些行為算是不適當的行為,應該加以拒絕或舉報,似乎無法從此書中得到明確的線索。

此外,我個人認為故事的結局滿沒激勵性的:瓦提亞叔叔最後是自己被燈罩困住,然後被大雄貓帶走,而不是在小妮絲的抵抗或舉報之下受到制裁(雖然這也很少是真實的狀況)。所以在這本書中,受害者的形象始終是脆弱無助的,公理正義並未獲得伸張。

再者,我覺得媽媽得知小妮絲的遭遇之後,反應過於平靜。或許有人會說,既然事情都發生了,壞人也被帶走了,媽媽還能做什麼呢?但這故事從頭到尾突顯的是,至少在性侵害這件事上,受害者的母親似乎無法發揮保護女兒的功能。小妮絲一直沒有把這件事情告訴媽媽(為什麼?);被捕鼠器夾住的時候,她也想著如果告訴媽媽,媽媽可能不會相信(為什麼?);而等到最後她向媽媽說了一切,媽媽所做的,就只是把叔叔的相片撕下來。

如果基於事實,母親真的是無法在這個部分發揮功能,那麼我覺得或許未來在宣導防治性侵害時,就應該教導兒童,遇到這樣的事不要只跟媽媽說,還要告訴其他真的能幫忙的人(老師或警察?噗浪或臉書?),否則很可能遇到的大人,反應都是忽視、淡化,甚至否定孩子的說法。

文明之可貴,就在於它能減弱人類潛在不文明的驅力與行為。「每兩小時一人遭受性侵」這樣的數字正透露著,我們的文明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