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罪行》,已經有一段時間,得知改編電影之後,一直很好奇,《罪行》中有十幾則短篇,為什麼導演多莉絲朵莉(Doris Dorrie)會選擇改編《幸運》這一篇呢?(我擅自認定這個決定權是在導演。)為什麼不是選《費納醫師》或《衣索比亞人》,這兩個故事既夠震撼,又相當發人深省呢!
或許,以《當櫻花盛開時》一片揚名國際的這位德國女導演,對於男女之間的純情愛戀比較有感觸,才會選擇這個結局相當撫慰人心的故事(她也因此片獲得巴伐利亞影展最佳導演獎)。觀影的過程中,因為已經知道這是來自一則真實故事,因此看了格外揪心(對我來說,如果是虛構的小說改編電影,我可能就沒那麼想看了。但這是個人偏好。)。電影的主要情節跟原著小說相似,所以以下所寫應該不會有爆雷的危險。不過令人驚喜的是,電影中增加了許多小說裡原本沒有寫到的情節和元素。例如此案件的辯護律師,在小說中是敘事者,但是在電影中,他既是敘事者也有自己的戲份。
伊莉娜是個在柏林街頭討生活的妓女,打扮俗麗,在這座繁華的大城市裡,沒人知道她的身世,更沒人知道她經歷過怎樣的坎坷。其實她來自歐洲某個政局動盪的國家,在某一次軍隊蹂躪了她的家鄉之後,她受到極大的創傷,父母也亡故了。她獨自來到柏林,潛居在廉價旅館裡,並以賣淫為生。她是個幾乎一無所有的人,尤其對於未來,她已沒有任何想望。
在街上攬客的時候,伊莉娜注意到一個帶著狗兒的年輕流浪漢卡雷,心生憐惜之意,便對他伸出友誼之手。漸漸地,這兩個遊走在社會邊緣、與幸福無緣的人,發展出相知相惜的愛情。
卡雷的出現,讓伊莉娜重新燃起對人生的一點熱望,開始想要留住這一咪咪的小幸福。她鼓勵卡雷去工作。她租了一間公寓,精心地營造兩人的生活空間,雖然為了生計,她得在公寓裡繼續接客賺錢。
有一天,一個熟識的恩客又來找伊莉娜辦事。那是個胖呼呼的大叔。胖叔爬樓梯總是很喘,而且一副工作過勞的模樣。他想藉由嫖妓來紓壓,只是沒想到,辦事到一半,他居然心臟病發掛掉了。胖叔突然斷了氣,把伊莉娜嚇得心慌意亂,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急匆匆地離開了公寓。
卡雷估計恩客已經離開,便回到公寓來,沒想到看見的是胖叔的屍體。他不知道伊莉娜剛剛做了什麼、現在人在哪裡,但他知道這事絕對不能被別人發現,否則伊莉娜一定會被警察抓走或被遣送離境。於是,也很驚慌的卡雷直覺想到一個方法,那就是把屍體藏起來。但是胖叔這麼大隻,難以搬運啊……原本很怕血的卡雷,為了保護伊莉娜,拿起她不久前才買的切肉機,把這大塊頭的胖叔分成幾段,再運走……
這電影並非懸疑驚悚犯罪片,因此,素人的分屍行為很快就被察覺了。伊莉娜和卡雷都被警方逮捕。古怪的是,這兩人在分別接受偵訊時,都把責任攬在自己身上,並請求辯護律師設法幫助另一方。律師了解來龍去脈之後,一方面為這對男女的愛情所觸動,一方面根據屍體解剖化驗的結果,確定胖叔不是他殺,而男方雖然有破壞屍體的行為,卻是出於保護女朋友的動機才這麼做。
德國的法律在考量刑罰之時,除了看實際的犯罪行為之外,還會衡量犯案者的動機。辯護律師根據卡雷的愛情動機據以力爭,讓法庭終於對他宣判無罪開釋……(但我很想知道,胖叔的家人是否能接受這樣的判決結果。)
看過《當櫻花盛開時》,再看《罪愛你》,有點覺得導演應該是屬於浪漫溫情派。她在勾勒痛苦的故事情節時,傾向點到為止,不會過份渲染灑狗血。而對於悲傷,她會巧妙地用一些元素來觸動我們。例如當伊莉娜離開家鄉,在穿越森林的小徑上遇到一頭大鹿。大鹿就站在那裡不動,跟她對望。那一幕沒有台詞,卻好像說了什麼。後來,當伊莉娜搬了新家,卡雷不知從哪裡帶回來一隻塑膠製的鹿,擺在陽台的塑膠草皮上當裝飾。那個陽台的設置說起來有點幽默和滑稽,但某種程度上似乎在呼應前面出現的那頭大鹿,彷彿象徵著那個讓伊莉娜充滿著依戀與痛苦記憶的家鄉。
在繁華都市的街頭,熙來攘往的人群中,有人過著平靜無波的生活,數十年如一日,也有人歷經悲慘的遭遇,被巨大的痛苦和悲傷所綑綁。儘管人可能變得一無所有,儘管人可能在某些情況下感到自己的心已經麻痺或已如槁木死灰,我們卻不會真的失去愛的能力。當我們願意重新去愛的時候,也就是我們重新接納希望進駐心中的時候,而那時,心也會重新甦醒過來。
看完這部電影,有一個很直接的感想:世事或許很殘酷、很複雜,但只要願意去愛,愛一直都很簡單,而原本莫名其妙遠離的幸福,或許也將會莫名其妙地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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